2008年2月16日 星期六

和平

蒼蠅嗡嗡的亂飛,繞過一棵棵沾了血的樹,蒼蠅間彼此對撞,暈眩在一些死亡士兵的臉上,所有死亡的東西結集成群,一團團,又黏又乾,等著變成新的東西, 但這裡有一樣東西是活的,雖然動都不動,離死亡並不遠,可是仍活著,起碼,蒼蠅都繞過他,起碼,在他鼻息下,草上的凍露仍緩緩地融化!
他是這連上最差勁的士兵了!但也是運氣最好的一個!沒挨過一顆子彈,每次的突擊他都僥倖地活了下來,衝鋒陷陣也都正好總有人在他前頭,替他擋了最致命的時刻,他跑得慢,力氣小,沒膽子,槍砲聲一來,他的全身就只剩下恐懼,只存留本能!他的本能是什麼呢?腿軟!退後!甚至是裝死!就這樣,混亂的時刻沒有人注意到他,即使注意到的人也都死了,他極習慣與死亡共處,比起來,在戰場上,死人比活人香多了!他可以就這樣躺在一堆堆屍體旁邊,一動也不動,與死亡並存著,他根本不擔心,或者,他的害怕使他來不及去擔心,他很貪活,也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貪什麼,他什麼也沒有,沒有家人,沒有房子,父母都死於戰爭,但他並不想去追隨他父母,他根本不願意看到有個人拿槍指著他或瞄準他,他也不想這樣對別人!他不敢!他實在懦弱,一直都是!但是,他顯然是戰場上最善良的一個人!一個活人!死的人或許都被原諒了!
但他躺得太久,一個星期前,他開始躺在這片樹林,很安靜,但不是一直都安靜!一開始,有痛苦的嘶吼,有掙扎要回戰場的,有喃喃自語回憶的,有哭的像任性的孩子的,聲音都微弱下來,絕望是無聲的!!他全程緊閉著眼睛,什麼也不想,大概同死也沒什麼差別,一個星期過去了,他也不餓,好像紮根在這片特別肥沃的林子中一般,漸漸地把生命回歸出去!
他終於死了,戰爭也結束了!
一隻蒼蠅激動地揮著翅膀,一反常態地越升越高,直到天際,蒼蠅到了天國,通報人間的這一切,眾神都流淚!悲嘆人類的殘暴!但他們找到了對人間的希望!就是他!那個最善良的士兵!從沒殺過一個人的士兵!爲了他!天使們再度愛上人類!他們頒給他一個至崇高的"戰爭和平獎"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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